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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宫廷爱情故事:破镜重圆的《继妃逆袭之路》

发布时间:2024-09-22浏览:99

  林锦仪被挑选成了镇南王的继妃,

  换了个芯子的她一脸懵逼,

  因为镇南王死掉的元妃,也是她……

  而且,就是被镇南王给弄死的。

食用须知

  1.破镜重圆,触雷点X,下个文见。

  2.女主前期蠢笨,慢慢成长,慢慢‘上位’。

作品简评:

试读:

第一章

  丰庆八年的冬天特别冷。冬日里的天又总是亮的格外晚些,这让习惯了斜倚熏笼坐到明的岑锦倍感煎熬。她觉得自己多半是活不过去了。

  ……终于不用煎熬太久了。她在心里如是安慰自己道。

  天将将亮的时候,外头平白无故刮起了大风。

  屋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实,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。在这寂静寒冷的冬夜里,显得尤为刺耳。

  岑锦从弦丝雕花架子床上起了来,踏在厚重的波斯长毛地毯上,准备去把那恼人的窗户关上。

  谁知道刚一起身,外间便快步走进来一人。

  “王妃,您躺着,让奴婢来。”

  岑锦就站住了脚,一边回身往床榻上去,一边道:“云柳,你还没睡呢?”

  话刚出口,岑锦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。云柳是跟着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,早就被她的夫君——镇南王萧潜找了由头发卖了。如今在自己身边伺候的,是萧潜拨过来的之前在外书房专门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大丫鬟蕊香。

  蕊香头梳单环髻,身着青泥色四喜如意云纹褙子,下配一条天青色马面裙,面容沉静,容色虽只算一般,但一对儿眼睛确却如古井般波澜不惊。

  被喊错了名字的蕊香并没有纠正岑锦,关好了窗户,她就走近床榻,垂着眼睛沉静地道:“王妃,您还是睡会儿吧,一会儿就该天亮了。”

  岑锦靠在床架上,似笑非笑地道:“往后有的是睡的时候,不急在这一会儿。”

  配合着她苍白的病容,她这话实在太不吉利了,蕊香立在一边没有接话。

  岑锦一阵止不住地咳嗽,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异常的潮红。

  蕊香这时便显出了一丝惊慌,连忙喊人去端了汤药来。

  三年前,岑锦开始无缘无故地咳血,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。后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,连宫里的太医来瞧过了都毫无办法。

  岑锦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药石无灵。如今不过是在熬着日子等死。

  说起来,她还不到三十岁。在她发病之前,她甚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经历这些……

  不过也三年了,从最初的不可置信、慌张,她已经慢慢地转为了习惯、淡漠……毕竟用她曾经偷听到的太医的话说,‘王妃这病蹊跷古怪,能撑过三年,已然是奇迹了’。

  热腾腾的汤药端到面前,岑锦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。

  她太痛了,胸口无时无刻不像针扎似的,那汤药喝下去,非但不会减轻她的痛苦,反而会让她越发觉得憋闷。

  早晚是死,又何必这样折磨她。

  她苦笑着对蕊香道:“我能不喝么?”

  蕊香垂着眼睛道:“王妃别为难奴婢了。”

  也是,她一个当奴婢的,何必为难她。岑锦还记得当初自己让贴身丫鬟云柳偷偷把汤药倒了,被萧潜的人发现后,他大发雷霆,不由分说地就把云柳发卖了。

  那时候她病得还没有这样重,也能下床,硬是跪着求到了他眼前。可他不为所动,一句求情的话都没等她说完,就让人把她架了回来。

  她被人从外书房架走的时候,厉声质问过萧潜——

  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我已经要死了!”

  萧潜淡漠的脸上丝毫不显变化,回答她的,不过是冷冷的一句——

  “你太笨了。”

  是啊,她确实笨。

  想她岑锦本是御史大夫家备受宠爱的嫡长女,外家又是战功赫赫的忠勇侯府,却因为在上元佳节花灯会上见了萧潜一面,便一意孤行心心念念想嫁给他。那时候他还不是如今战功赫赫的镇南王,只不过是个刚出宫建府、不受皇帝宠爱的八皇子。她爹不同意,她就在房里绝食抗议,一直到瘦的不成样子、饿昏了,惊动了她外公忠勇侯,忠勇侯这才帮她做了主,厚着脸皮进宫面圣求了恩典。

  待嫁的那段日子,大概是岑锦有生之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

  她每日盼望着时光过的快些,再快些。那样她就能早日陪伴在萧潜身边,抹去他眉间那散不开的愁雾。

  可一直到成婚的前夕,继母纪氏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她,外头传言萧潜其实已有意中人,乃是当朝内阁学士家的大姑娘。只是那是的萧潜还只是个不受先帝喜爱,名不见经传的八皇子。那位大人瞧不上他,不肯把女儿嫁给他。

  岑锦亲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,纪氏在岑锦三岁那年就嫁给了她爹,虽说不是亲娘,对她却比自己后头亲生的女儿还好。岑锦一直把纪氏当成了自己亲娘,自然知道她是不会欺骗自己的。

  不过说起内阁学士元家的大姑娘元问心,岑锦在几次花宴上见过。那是个冷冷清清,姿容不算出众,却别有一种孤傲清高气质的女孩。岑锦身边的贵女们都不太喜欢元问心,私下里称呼她为‘冰山姑娘’

  她当时自觉自己比元问心长得好看许多,因而并不放在心上,只是言之凿凿地同纪氏道:“元问心不肯嫁,我肯嫁!等我嫁过去,他一定能发现我的好!”

  后来,她就成了萧潜的妻子。

  刚成亲的时候,二人相敬如宾,琴瑟和鸣,也算是和美了一阵。

 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萧潜却开始厌弃起她了。来她屋里的次数越来越少,到后来,便是一句多的话都懒得同她说了。

  ……

  这些年来她自诩在自己病前对萧潜已经足够好,平日里嘘寒问暖不算,还主动把王府里美貌的丫鬟开了脸,让她们服侍萧潜。

  可萧潜呢,非但不领她的情,还为这事儿当着下人的面斥责了她一顿。平日里依旧宿在外书房。

  想也知道,他是心里有人,为着那人才洁身自好。

  她确实笨的可以,自顾自地以为自己能取代元问心。也直到这几年,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。萧潜的心就是块石头,根本是捂不热的。

  现在好了,她要死了,可以让他们‘一生一世一双人’了。

  *

  “王妃,药凉了,您该喝药了。”蕊香见岑锦两眼无神地发了会儿呆,便出声提醒道。

  岑锦晃了晃昏沉的脑袋,端着药碗轻声道:“我想见见我娘。”

  “王爷有命,不许忠勇侯夫人再踏足咱们王府一步。王妃,您别为难奴婢。”

  岑锦咧着嘴自嘲地笑了笑,对啊,萧潜早就连她那些个陪嫁丫鬟妈妈都一个个打发出去了,还下了死命令让纪氏少来王府走动。

  可眼下,他快死了,萧潜却还不许她们母女相见。何其残忍!

  岑锦越想越气愤,刚想咒骂萧潜两句,甫一张嘴,却是一大口黑血喷涌而出……

  “王妃!”蕊香惊慌地大喊了一声,又忙唤人去传大夫。

  源源不断的血从她的眼耳口鼻、甚至身上每个毛孔涌出,浸透了身下厚重的金丝团花的铺被……岑锦从来不知道,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。

  室内一时安静极了,直到这寂静忽然被一大串急促的脚步声扰乱。

  岑锦眼前已经渐渐模糊了,脑子里的清明也去了大半,她费力的抬起头,模模糊糊地瞧了一眼——依稀可见一个玄色衣衫的高大人影,领着一群人往自己身边来了。

  她虽看不真切,却也知道来的就是她同床异梦的枕边人——镇南王萧潜。

  岑锦靠在床头,一张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喉头更是奔涌而出了成股的黑血。

  那一刻,她似乎看到萧潜有一刹那的惊慌。

  向来处变不惊、纵横疆场的镇南王萧潜,居然也会惊慌。

  若不是此时她已濒死,必然是要笑出声的。

  她艰难地嗫动了嘴唇,“萧潜,你……有没有……”

  “你说什么?”萧潜跨着大步走到床边,将耳朵凑在了她的唇前。

  “你有没有……有没有……”微弱的气息喷在萧潜的耳廓上。

  然而下一刹,那微薄的气息却是一丁点儿也没有了。

 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?有没有害我?到底没有问出来。

  丰庆八年,镇南王妃殁。

第二章

  正月里,春寒料峭,乍暖还寒。

  本该是一年到头最喜庆的时候,忠勇侯府里却是一片缟素。

  尤其是前两天,侯府里的二小姐林锦仪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,眼下伤势不明。

  事发之时忠勇侯等人都不在府里,下人们一时都慌了手脚。

  好在侯夫人所住的顺和堂里还有个黄嬷嬷坐镇,下人禀报上去后,黄嬷嬷就亲自带人将二小姐安置起来,命人去喊了府里的大夫,再把当时在场的一众下人都单独关押取了去,最后再命人去知会去了镇南王府的侯爷等人。总算是没有再出什么岔子。

  忠勇侯等人都在城南的镇南王府,听说家里出了事,忠勇侯也没有声张,和镇南王知会一声,单独先赶了回来,此时二小姐林锦仪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了。

  府里的大夫也给她瞧过了,给她止了血,包扎了伤口,旁的却是不敢多说了,倒也不是这大夫医术不精,实在是兹事体大,他也不敢托大。

  忠勇侯面色本就有些青白,回来看到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孙女,脸就更黑了几分。

  他武将出身,身上自带慑人的威压,此时见他变了脸色,屋里一众下人便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了。

  不过幸好忠勇侯前脚回来,镇南王后脚就把王府里的御医派了过来。

  御医给林锦仪把过了脉,又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口,施了针,一时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——按理说这侯府二小姐头上的伤口也不大,伤口已经做好了止血和包扎,眼下却仍然是没有醒过来。他虽然身为御医,却也对这样的情况不好下定论,便也只说一切还等林锦仪醒了才能有论断。

  忠勇侯下颚紧绷,听了御医的话,只是点了点头,然后让人去给仍然在镇南王府的侯夫人和世子、世子夫人传话,让他们不用太过担心。

 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,林锦仪不过从四五阶高的楼梯上摔了一下,竟就这么一直昏迷了下去。期间她还发起了高烧,一度十分危险,幸好御医医术高超,用了宫廷的秘方,才把人给救了回来。

  *

  岑锦再次有意识的时候,只觉得身上汗涔涔的难受,有些乏力,却也比她之前病中那种疼痛舒服了太多。她感觉到身下柔软的褥垫,闻到了沁鼻的花香,周围安静极了,教人说不出的惬意。

  她不自觉地想,原来死后是这般的。早知道如此,她早该寻了短见,又何必忍受那三年的病痛。

  她舒服得不想动弹,却感觉到有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庞。

  痒痒的,让她忍不住想蹭一蹭。

  “好宝贝,好阿锦,你可快些醒吧,你这是要阿娘的命啊……你大姐姐已经去了,若是你再走了,你祖父祖母可怎么受得了?”她耳边响起了呜呜咽咽的哭声。

  这声音很是熟悉,却不是她母亲纪氏的。可这世上自称是她娘,还能是谁呢?难道说……是她死了,能见到自己的亲娘了?

  岑锦动了动眼皮,只觉得眼前一团影影绰绰的。她习惯了一会儿,然后就看清了坐在床边的人——那是个梳着斜髻、穿了身素白衣裳的美丽妇人,鹅蛋脸,桃花眼,说不出的好看,脸色却是煞白,眼底更是一片乌青,脸颊上还有清泪两行,看起来很是憔悴。

  这妇人见岑锦醒了,立刻惊喜道:“阿锦!你醒了!快告诉阿娘,头上可还觉得难受?”然后又吩咐身边的丫鬟道:“快,去告知侯爷,请了御医过来。”

  岑锦有些懵。自己不是死了么?怎么突然又……而且眼前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娘亲的人,并不是她素未谋面的亲娘,分明是她的舅母——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苏氏!

  就在岑锦思绪陷入混乱的时候,御医已经赶到了屋里,再次为她诊治起来。

  片刻之后,御医脸上的神情总算是松快了些,道:“世子夫人不必担心,二小姐已经没有大碍,只是身上还有些微热,再吃两副药退了烧就能大好了。”

  世子夫人苏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,双手作揖朝天拜了拜,“老天保佑,老天保佑,咱们阿锦总算是吉人天相。”

  他们正说着话,那边厢岑锦已经坐起了身,不可置信地看起自己的身体来——她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岁了,也被病痛折磨得十分瘦弱,可眼下她的手掌小小的,手臂细细的,肩膀和腰身更都是纤细如少女。

  “阿锦,干什么呢?!快躺下!”苏氏柳眉一竖,不自觉地就提高了音量。

  岑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乖乖地躺了回去——她打小就是有些怕这个舅母的。别看她这个舅母长得娇弱貌美,却也是武将世家出身,性子很是厉害。像她舅舅成婚前也算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,后来却也是被她管的服服帖帖。别说纳妾了,就是风月场所都不敢涉足。岑锦犹记得,母亲纪氏同她讲过‘为人妇的就是要贤顺贞静,像你舅母那样凶巴巴的,是万万不可取的’。

  苏氏说完她,见她苍白的一张脸上显了惧色,便放轻语调道:“阿娘不是要说你,就是担心你的身子。”

  岑锦点点头,垂着眼睛不敢再去看她。

  苏氏的性子,向来是雷厉风行,见她醒了本是想问问当日她如何跌下楼梯,但见她神情怯怯的,倒像是在惧怕什么,便也没在这时追问,只是柔声跟她说了几句,等汤药被煮好了端上来,她亲自喂了岑锦喝药,让丫鬟给他换过衣衫,便轻声哄着她入睡……

  *

  没多久,忠勇侯等人也听了她苏醒的消息,从镇南王府赶了回来。

  彼时岑锦已经又喝了一副退烧的汤药,迷迷糊糊地被苏氏哄着睡了过去。

  忠勇侯等人悄悄地进来瞧过了她,便去了外间说话。

  忠勇侯和忠勇侯夫人都是耳顺之年的人了,连日来的操劳和担心让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。

  不过两人知道孙女平安,神情也总算不那么凝重了。

  “爹娘,你们别担心了。小阿锦这不是好好的么。这几日你们又要忙着镇南王府那头的事儿,又要担心小阿锦的伤势,眼下便快去歇着吧。”忠勇侯世子林玉泽见忠勇侯夫妇脸上都显出了疲色,便出声关切道。

  忠勇侯却没领他的好意,只是冷哼道:“你也是为人父的,若是你得用些,焉用我和你母亲是事亲力亲为?”

  苏氏忙让人将他们二人搀着坐下,道:“公爹婆母,御医已经给小阿锦看过了,她确实是没事儿了。你们也要多注重自己的身子,若是你们累坏了,小辈们的心里可是万万过意不去的。”

  忠勇侯看着她的时候,神情中也带起了几分对小辈的慈爱,道:“你的孝心我和你婆母都是知道的。这几日你也衣不解带地照顾小阿锦,也是累着了,自去休息吧。我和你婆母坐一会儿也回去了。”

  忠勇侯夫人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,加上这几日的奔波和方才一番匆匆的赶路,她也坐着歇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话。她拉着苏氏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,看着她清瘦的脸颊心疼道:“阿欣,你瞧瞧你的模样,憔悴得真让人心疼,回头一定要好好调理一番,千万别累坏了自己。”阿欣自然就是苏氏的闺名。

  这世上哪儿有公爹婆母在这儿坐着,就让当儿媳妇的去歇着的道理呢。可在忠勇侯府,众人却知道,忠勇侯夫妇对世子夫人的看重,甚至超过了世子。

  几人匆匆说了会儿话,忠勇侯夫妇自去休息不提。

  待送走了两位老人,苏氏和林玉泽回了正院。两人进了屋,苏氏便屏退了下人,脸色也肃穆起来,开门见山地问:“说吧,你今日在镇南王府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儿?”否则忠勇侯方才不可能因为他关心的一句话就当众斥责,给他没脸。

第三章

  忠勇侯世子林玉泽,三十好几的人了,又是镇南王府未来的继承人,出门在外哪个不卖几分面子,此时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,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。

  苏氏很是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,道:“家里接连出了这样的大事,你就不能让我和公爹婆母省点心吗?”

  林玉泽不怕苏氏骂自己,反正夫妻这么多年了,他早就习惯了,就怕看见苏氏疲惫失望的模样,故而很快就辩解道:“阿欣,我没做什么坏事,就是今日在镇南王府见到了纪氏那惺惺作态的模样令人作呕,我气愤不过,刺了他几句。”

  听他提到纪氏,苏氏的一对儿柳叶眉就拧巴得更紧了。那纪氏虽然只是个后宅妇人,却不是个好相与的,这年年来她跟纪氏明里暗里斗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,深知纪氏是颇有些手段的。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把纪氏压过去,就更别说性子耿直、不善机锋的林玉泽了。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你说你,纪氏惺惺作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,你又何必在镇南王府闹起来,也不想想那场合……”

  林玉泽有些懊恼地道:“是我鲁莽了。阿欣,可是我心里难受。若不是那毒妇,大阿锦也不会同咱们忠勇侯府离了心,更不会就这么……”

  忠勇侯夫妇一生就一双儿女,女儿就是岑锦的母亲林玉珊,儿子就是林玉泽。早年前忠勇侯夫妇一起上了战场,他们姐弟就养在年迈地老侯爷夫妇跟前,姐弟俩年岁差的挺多,但却是互相扶持着长大,感情比一般人家的姐弟都要好。后来林玉珊生岑锦的时候难产,一生都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。忠勇侯夫妇不提,林玉泽也是将岑锦看作亲生骨肉,不然也不会在后头嫡亲女儿取名字的时候,也取了一个‘锦’字。

  在他那姐夫御史大夫岑青山还没续娶的时候,忠勇侯一家都是隔三差五地去看上岑锦一番,生怕她在家里吃了什么苦头。若不是岑青山不同意,他们还想着把岑锦接到忠勇侯府的。可谁成想,后来岑青山续娶了纪氏。纪氏极会笼络人心,嫁过去没两年,就把岑锦哄了去,反倒同他们生疏了。

  本想着,岑锦尚且年幼不懂事,等大一些总该知道什么人才是对她真的好。他们也不急,总想着总是有往后的。可谁都不曾料到,岑锦二十多岁就这么去了……

  苏氏对岑锦也是有感情的,但自然不能跟林玉泽这嫡亲舅舅相提并论。但对他的沉痛也是感同身受,不然之前她也不会瞒下女儿加重的病情,就是怕林玉泽和忠勇侯夫妇承受不来。

  苏氏又是一声叹息,“既然大阿锦已经去了,岑家那烂摊子咱们就别插手了,眼不见心不烦的,以后便看他们自己闹腾去吧。”

  林玉泽气愤道:“谁愿意同那毒妇攀扯。可阿欣,你不知道,咱们大阿锦尸骨未寒,那纪氏就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儿带去了镇南王府,生怕那龌龊心思别人不知道似的!”都说女要俏,一身孝,那纪氏的女儿穿了一袭千金难求的雾影纱白裙,头上带了几支别出心塞的镂空珠花,眉间不见悲色,却只是拿眼睛偷偷瞧镇南王。林玉泽也是见了这个,才忍不住闹了起来。

  苏氏看了他一眼,缓缓道:“你都能瞧出来,镇南王就是睁眼瞎子不成?京城里都知道镇南王对女色这块淡薄得很,他不是那样糊涂的人,纪氏同她女儿有心,也不过是做戏给瞎子看,必不能得手的。”

  提到镇南王,林玉泽面上也显出了厌恶之色,“他能是什么好人?若他是个好的,咱们大阿锦怎么年纪轻轻就能生这样的病?!照我说,咱们大阿锦那病来的古怪,多半就是镇南王府里出的毛病!”镇南王同岑锦不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,京城上层圈子里也是传遍了的。也难怪林玉泽会说这样的话,其他人有这种想法的也不在少数,只是慑于萧潜的权势,不敢多说罢了。

  苏氏怕他口无遮拦,便叮嘱道:“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,在外头可千万不要透出口风。”萧潜军功赫赫,又简在帝心。镇南王府正是花团锦簇,烈火烹油的时候。相比之下,忠勇侯府传了几代已算是没落的勋贵,林玉泽如今顶着世子的头衔,却只在礼部领了个虚职,想也知道日后忠勇侯府传到他手里,自然更是不能和镇南王府抗衡。若是开罪了萧潜,怕是以后一大家子的日子都不会好过。

  林玉泽闷闷地应了一声,不由也自责起无用来,若是她这个当舅舅的得用些,也不会让外甥女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。

  “好啦。”苏氏站起身拉着他的手,哄道:“咱们明面上虽然不能得罪镇南王,可来日方长,总会能见到真相大白的一日。”

  夫妻俩说了会子话,苏氏让林玉泽先去休息,自己则继续去看还在病中的女儿。

  *

  岑锦吃过药后,御医又给把了几次脉,确认没有了大碍,御医就回镇南王府去复命了。

  苏氏来看她的时候,她还在睡着。苏氏便让丫鬟熏热了屋子,亲自给她换下了被汗湿透的衣裳,又守了她半夜,确认她没再发起热来,才安心地在同屋的榻上睡下了。

  岑锦这一昏睡便又是一天。

  期间她也曾有了意识,只是下意识仍然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变故太过骇然而不愿睁眼。

  她听到屋里丫鬟放轻手脚总动的响动,听到苏氏在旁边安排料理的轻声细语,也闻到了屋子里熏香下的苦涩药味……当五感越来越鲜明,她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又活了一回。只是,换成了自己表妹的身子。

第四章

  岑锦再次睁眼,便是苏氏便坐到了她床前,轻声细语地喊她起床。

  她迷瞪着眼睛,转头瞧了瞧窗外还暗着的天色,并不明白苏氏为何这时喊她。

  苏氏一边让丫鬟给她熏热衣裳,一边道:“阿锦,该起了。咱们该出门了。”

  她歪了歪头,仍是不解。

  苏氏便继续耐心解释道:“傻孩子,你是病糊涂了。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。”

  岑锦并不知道苏氏说的是什么特殊日子,只是也不敢多问,生怕问多了,旁人便发现起她的不对来。

  一通梳洗打扮后,她换上了一身素色的棉襦裙,梳了个闺中女儿家才会梳的垂髫分肖髻,髻上只点缀了几支银簪。

  她仍然不习惯自己换了副身子,因而并不照镜子。

  从前的林锦仪最爱揽镜自照,极为爱惜自己容貌。苏氏爱怜地轻抚女儿因为生病而消瘦的脸庞,以为她是觉得自己不好看了才这般的,便道:“在娘心里,咱们阿锦是最好看的。往后将养两日,自然会恢复从前的样貌的。”

  岑锦低下头,抿了抿唇,并没解释什么。

  收拾妥当以后,苏氏让丫鬟拿了一件白狐皮的斗篷给她披上,带着她一起往外去。

  林玉泽早就收拾妥当,等在外头。他一袭月白色锦袍,虽然已经年近四十,却是丰神俊朗,面白无须,看着不过二十□□,就是眼下一片青影,看着有些憔悴。

  见着她们母女出来,林玉泽脸上的神情也柔和起来,道:“咱们小阿锦今日脸色看着好了许多。”

  岑锦同忠勇侯府来往虽少,却仍然记得小时候舅舅最爱带自己上街玩,还让自己坐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上。此时见了他,自然也是倍感亲切,微笑道:“阿锦已经大好了,您不用担心。”

  林玉泽也对她笑了笑,只是眉间愁色仍不见减。

  “外头风大,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说话,先去顺和堂请安吧。”

  说着话,一家三口便一齐往侯夫人所居住的顺和堂去了。

  岑锦对忠勇侯府也算熟悉,路上也没有左顾右盼,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玉泽和苏氏身后,时不时偷偷抬头瞧一眼相携着走在前头的两人,心里也是有些奇怪的。

  她母亲纪氏以前老是在她耳边念叨,说她舅母的所作所为多么不容于理,违背伦常,还说苏氏肯定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。

  可岑锦穿进表妹的身子已经有几日了,这几日她看出舅舅和舅母感情极好,下人也都对舅母十分信服,就是外祖父外祖父着人来给自己送补品,都不忘给她舅母捎上几句关心体恤的话,显然也是十分喜欢心疼她的样子。

  不像她母亲纪氏,虽然在岑府里谨小慎微,还帮着他爹纳妾、抬举丫鬟,都没能得到这种待遇。

  *

 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顺和堂。忠勇侯夫妇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正屋。

  见到岑锦,忠勇侯夫人便笑着招手让她上前。

  岑锦规规矩矩行了礼,站了过去。

  忠勇侯夫人便慈爱地打趣道:“咱们小阿锦生了一场病,人都稳重了。往日里总像个皮猴似的往我身边凑,什么时候这么规矩过。”

  忠勇侯也笑着道:“咱们阿锦大了,稳重些才好呢。”

  岑锦垂着眼睛,心里有些打鼓地道:“阿锦这几日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呢,觉得自己已经大了,往后委实该稳重些了。”她跟表妹确实太不一样了,怎么会想到表妹都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,连对长辈行礼都不是这般的呢。

  忠勇侯夫人也不以为意,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,摸着她的手道:“你这手怎么这般凉,可是身上不够暖和?”说着让人把炭盆挪了近一些,还着丫鬟捧了手炉来。

  岑锦心里暖融融的,也有些酸涩。她记得小时候外祖父外祖母待自己是比待表妹还要亲厚的,若不是后来走动少了,也不会就那么生疏了。而且离得近了,她才发现外祖父外祖父已经老了许多,头发已经银白,脸上也是沟壑丛生,这更让她觉得难受。

  说着话,就有丫鬟进来禀报道:“老太爷,老太太,大公子和大小姐来了。”

  忠勇侯点了点头,丫鬟便打了帘子,把大公子林博志和大小姐林芳仪领进了屋。

  林博穿着一身玉色的圆领绸袍,志身材高大,样貌俊朗,颇肖其父,已经是个十*岁的翩翩少年郎。

  林芳仪则是个娉娉婷婷的少女,着一袭茜素青色百褶如意月裙,面容清秀,只能算是中人之姿。

  岑锦这才想起来,舅舅除了舅母所生的嫡亲女儿,前头还有一对庶出的儿女。

  京中寻常有儿子的人家,别说是勋贵官员,就是普通大户人家,在儿子还没娶妻之前是绝对不会容许就庶出生在前头的。有些讲究的,连儿子屋里人都不会安排,最多偷偷放个通房丫鬟,等到正式成亲,家里有了主母,便由着主母把那同房丫鬟或是嫁出去,或是抬举成姨娘。

  像林玉泽这样还没成亲,就有了一对已经可以走路的庶出儿女的情况,在京中绝对是上不得台面,令人诟病了。

  不过岑锦也知道一些忠勇侯府的旧事:

  据说是当年忠勇侯外出行军打仗,武将出身的忠勇侯夫人随夫出征,将一对儿女留给了老侯爷老夫人。

  老侯爷老夫人年迈,又格外宠溺唯一的男孙,格外纵着林玉泽,慢慢地就把他性子养歪了。以至于忠勇侯夫妇击溃敌军,班师回朝的时候,林玉泽身边都有好几房姨娘了。等忠勇侯夫妇开始收拾起家里的烂摊子,却恰逢林玉泽的两房姨娘都怀了身孕。忠勇侯夫妇本是不想留下这两个孩子的,却无奈老夫人苦苦哀求,说自己没几年好活了,就盼着能早日见到重孙。

  忠勇侯夫妇也是没办法,只好将两个孩子留下了。

  那时候林玉泽纨绔的名声外在,婚事本就犯难,加上后头有了这一对庶出的长子长女,更是不好说亲。

  忠勇侯也是放弃了当年大获全胜的封赏,在先帝面前替他求了婚事,这才取到了出身两淮嫡支的苏氏。

  苏氏的身世说来也是有些坎坷,她本是两淮苏氏的二房嫡女。可一场风寒,带走了她的父亲。她母亲长情坚贞,不愿改嫁,就这么守着她和她弟弟过活。

  苏氏身为二房长女,从小便照顾病弱的母亲,提携年幼的弟弟,一直侍奉到母亲去世,看完弟弟娶妻,才愿意说亲。一来二去便也就耽搁了年纪。

  先帝有一位苏贵妃,和苏氏同宗同族,感念她的孝心,恰好也在为她的婚事发愁,便在先帝面前提过一句。恰好忠勇侯求到御前,先帝这才把他们凑成了一对。

  先帝赐婚,本是想着两人都是年纪不小,家世相仿,算是匹配。

  却没成想,苏氏过门后,孝顺公婆,执掌中馈,约束丈夫,竟真的把林玉泽管了起来,不出两年,京城便再也没有林玉泽的纨绔名声。也算是一桩美谈。

第五章

  这两日外头有些降温,因而岑锦就很明显地看到林博志和林芳仪的脸上都冻得有些发红。

  不过此时忠勇侯夫妇对他们,便没有对着之前岑锦的那份关心了。看着他们兄妹行完礼,忠勇侯便道:“时辰也不早了,咱们走吧。”

  众人应了一声是。

  丫鬟扶起忠勇侯夫人。忠勇侯夫妇便并肩往外走去。

  有什么事需要外祖一家这么大阵仗一起去的吗?跟在后头的岑锦心里有些纳罕。

  一行人慢慢走出了府,忠勇侯夫妇走在最前头,林玉泽和苏氏缀在后头,岑锦便慢他们半步,至于林博志和林芳仪便是落后众人一大截了。

  岑锦时不时偏过头看他们一眼,心里也是奇怪。他们这对兄妹虽说是庶出,但到底是家里最早出生的两个孩子,怎么眼下看着倒是一点都不受重视。

  ……也难怪她母亲纪氏老说舅母的不是,不像她们岑府,兄弟姐妹都在一处,倒没有这么分别的。

  忠勇侯府门口已经停着三辆马车,忠勇侯夫妇上了最前头一辆。林玉泽骑马,苏氏便拉着岑锦上了中间那辆。

  马车里铺设着松软的绸面软垫,一旁的矮桌还放着煮茶的小炉,倒是暖和。

  苏氏解了岑锦身上的斗篷,让丫鬟从炉上倒了热茶给她捂手,看着她喝完了,摸了摸她有了温度的脸颊,心疼道:“睡会儿吧,你身子刚好,路上还要一会儿呢。”说着便拉着岑锦靠在自己身上。

  纪氏虽然对岑锦在生活上很是关心,却没有这么事无巨细,更别说这么亲近的时候。岑锦一时有些不习惯,可也不敢表现出抗拒。而且苏氏身上软软的,香香的,还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把她当个孩子似的哄着,她慢慢地竟真有了些困意,闭上了眼睛……

  马车辘辘,走的不算快。

  岑锦补了香甜的一觉,再次醒来,马车已经停下了。

  自己竟然真的睡过去了,岑锦有些赧然地替苏氏抚平衣服上的褶皱。

  苏氏柔柔一笑,“咱们小阿锦还跟娘不好意思呢。”

  岑锦也没解释什么,只道:“我现在大了,您……您别把我当个小孩似的了。”

  苏氏也觉得一场大病后,女儿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。不过仍旧没有多想,道:“你祖父祖母说的不错,你如今确实是知道稳重了,娘心里也高兴。”

  岑锦垂下眼睛,心中酸涩难言。外祖一家眼下是什么都不知道,若是他们知道真正的林锦仪已经没了,又该如何伤心呢。

  母女二人又絮叨几句,便有丫鬟来打了帘子,放了脚凳,引着她们下了马车。

  苏氏先下了马车,岑锦把斗篷穿上也紧随其后,扶着丫鬟的手下了来。

  然而下一瞬,她就被眼前熟悉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了,险些连站都站不住了——眼前的地方不是别处,正是她生活了好几些年的镇南王府!

  苏氏察觉到她的不对,忙上前扶了她一把,一脸关切。

  “可是马车坐的头晕了?”

  岑锦惊惧得说不出话,脸色也是煞白。

  同行的忠勇侯夫妇和林玉泽也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。

  林玉泽不禁奇怪道:“咱们小阿锦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?怎么突然就这样了……”

  苏氏一边心疼女儿,一边就抬头看了看挂满了白幡的镇南王府。她本是不太信奉鬼神之道的,眼下心中不免想到:莫不是女儿身子弱,被什么冲撞了?

  岑锦这模样显然是不太对劲的,但一行人都到了门口,也没有再回去的道理。

  恰逢镇南王府的管家已经迎了出来,见着这番情景,便道:“府上小姐怕是身子不舒服?不如小的安排一间厢房让小姐先落脚休息。”

  苏氏自然点头应下。

  一行人便就此分开,苏氏带着岑锦去客房,忠勇侯等人便去了前院。

  进了镇南王府,绕过影壁,穿过回廊,岑锦被苏氏扶着进了屋。

 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,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。

  岑锦仍然是止不住发抖,她便是再蠢笨,看着镇南王府重重缟素,也猜到了外祖一家是来参加葬礼的……她自己的葬礼!何其讽刺,何其骇人!

  客房里的有丫鬟服侍前后,很快便沏了热茶上来。

  苏氏陪着岑锦,看她仍不见好,便道:“不如娘让人把你送回去吧。”她自己是不能陪着女儿回去了,毕竟这日是她那苦命外甥女的七七,过完这日,棺椁便要入葬了。他们也是来送她最后一程的。

  他们正说着话,外头忽然传来清越的女声道:“奴婢奉了王爷之命,特来看望。”

  同样熟悉的声音,岑锦立刻认出来来人正是蕊香——一直待在镇南王身边,后来又被派到她跟前服侍了好几年的大丫鬟。

  岑锦正端着茶,手便开始不听使唤地发颤。她赶紧放下茶碗,将手收回了衣袖里。

  不多时,蕊香便带着王府里的御医一道进来了。

  苏氏本也是不大喜欢萧潜的,不过此时看萧潜立刻派了御医过来给女儿看病,脸上的神情倒是柔和了一声,客客气气地让蕊香代自己向萧潜道谢。

  岑锦被扶着躺上了客房的床榻,御医隔着帘子为她诊起脉来。

  御医之前在忠勇侯府待了好几年,对她之前的病情也算了解。片刻之后,御医道:“二小姐只是病后有些虚弱,旁的倒是不碍。眼下这般,也多半是身子虚空所致,并无大碍,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可。”

  苏氏这才放下心来。

  御医说完便让人去准备温补的汤药,蕊香忙前忙后,不多时就亲自端了过来。

  这时岑锦也终于镇定了下来,她有什么好怕的呢?如今她已经不是自己了,连贴身服侍了她好些年的蕊香都不曾看出什么。

  ……别怕,别怕,她反复暗暗告诫自己。

  喝过汤药以后,蕊香便退了出去,说是回去复命。

  她走后,岑锦便努力得挤出了笑容,对苏氏道:“我没有大碍的,方才只是吹了冷风觉得有些头疼,如今已经好了。”

  苏氏点了点头,又摸了摸她的小脸,道:“那你安心在此处歇着,娘先去前头看看。”

  岑锦乖巧应下。她自然是不愿去灵堂的,天知道若是她亲眼看见自己的棺椁,会做出怎样激烈的反应!

第六章

  苏氏安顿好了女儿,留了个丫鬟照顾她,自己便去了灵堂。

  岑锦躺在榻上,心里很是煎熬。

  她在忠勇侯府的时候算过日子,自己原身已经去了四十九天了,便以为自己的丧礼早该办完了……毕竟她的那位王爷夫君,很是不喜爱她,想来也不会为她大办才是。

  可没成想,自己的棺椁居然在镇南王府停了这么久,已然是大耀最高规制的王妃葬礼。

  萧潜……到底在想什么呢?

  她活着的时候,他那么不屑一顾,死后却是给尽了哀荣。

  这又是做给谁看呢?明明有那么多人知道他们夫妻不和,他万万没必要装什么情深。

  ……还是说自己的死,跟他脱不了干系,所以才做这般模样,好换个心安?

  岑锦越想越觉得身上发寒,不禁打起摆子来。

  苏氏留下的丫鬟千丝见了,以为她是怕冷,便又开了客房里的衣柜,拿了一床被褥出来给她盖上,一边道:“前头的事儿还要忙一阵的,姑娘若还是觉着不舒爽,不如睡一会儿,等那汤药发出来会舒服一些。”

  岑锦点了点头,闭上了眼。

  可是哪里睡得着呢?不过还是满脑子胡思乱想罢了。

  但御医开的温补汤药里却是加了安神助眠的药材的,岑锦这一闭眼,药性没多久就发了出来,竟真的睡了过去。

  只她心里仍然记挂着事,这一觉睡得也很是不安稳,还做起梦来。

  梦里,是她跟萧潜刚成婚不久的时候。

  那时候的萧潜还不是意气风发的镇南王,不过是一个母亲早逝、养在皇后身边长大,却不受先帝重视,刚出宫建府的皇子。

  岑锦十分心疼他,想着他从小一人在皇宫里尝尽人情冷暖,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,便加倍对他好起来。

  生活中,不论吃的用的穿的,她都先想着他,唯恐他吃不好,穿不暖。

  尽管她在家中的时候,母亲纪氏对府中大小事务都一手包办,并不让她做这些。她却是心甘情愿地为了萧潜学起来。

  那时候的萧潜虽然有些阴郁,但对着她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柔情的一面。

  两人感情最甜蜜的那一阵,天气正冷。

  萧潜休沐不用上朝,便会同她一起赖床。若是饿了,两人就在床边用了朝食,再躺回床上温存一阵。

  岑锦从前的性子也是活泼跳脱的,对着自己心爱的人,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。萧潜寡言少语,便会耐着性子听她说话。两人能在床上躺到日上三竿。

  一直到下午晌,外头太阳大了,也暖和了。

  他们便起身一起去院子里晒太阳。

  那时候岑锦已经开始学习女红,想着要为萧潜做贴身的衣裳。

  可她在家里也没人教过这些,等那个年纪再学起来,便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。

  萧潜明着不笑话她,却是一边舞剑,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费劲地绣着花样。

 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。

  她不小心扎了手,便苦着脸看他。

  他走近身,矮下身子捉了她被扎破了手指,便说:“这劳什子刺绣,把我家夫人的手指都扎破了,为夫这就让人把它扔了去。”说着还真的拿起了她的绣绷子,佯装要扔。

  岑锦哪里肯,也忘了手上那一点点痛意,惊叫着去抢。

  他仗着个子高,将绣绷子举在头顶,笑看岑锦在一旁急的跳脚,跳起来去抢,却还是抢不着。

  后来,她跳累了,知道他是故意逗弄自己,也不抢了,赌气地偏过头不理他。

  他就会说:“好啦好啦,我不逗你了,外间日头刺眼,你别做坏了眼睛。再说咱们府里那么多绣娘,你又何苦学这些。”

  她便会因为他那一点关怀而开心起来,信誓旦旦道:“你等着瞧吧,我早晚会学会的。我以后总会给你做出许多像样的衣衫来。”

  他也笑,“好,我等你。”

  好,我等你。

  可最终,他们还是没有等到一个完满的‘以后’。

  岑锦醒过来的时候,已然是泪流满面。

  恰好苏氏过来瞧她,见她这般便心疼地搂住了她,“阿锦怎么了?可是被梦魇着了?”

  岑锦仍然在不自主地抽噎,说不出话。

  苏氏又道:“你表姐就要走了,本事想喊你一起去送一送的,如今看你这般……可怎生是好。”

  岑锦闭了闭眼,带着哭腔道:“让我去吧,我就去远远地看一看,送一送。”送一送那个对萧潜满腔爱慕,蹉跎了短暂一生的自己。

  苏氏再三向她确定道:“你确定没有大碍?”

  岑锦努力扯出个笑容,道:“御医都说了我没事的,您还担心什么呢?方才不过是做了个噩梦,醒了便好了。”

  苏氏到底还是不放心女儿,可他们来都来了,最后送棺入葬却不去,总是不好。

  岑锦略作收拾,便和苏氏出去了。

  丰庆九年初春,镇南王妃出殡,镇南王扶灵送葬,旁有圣前大太监并一众官员随行,极尽哀荣。

  忠勇侯府一干人等自然也在其中,且因为血缘亲厚,便和岑青山和纪氏等人走在一起。

  岑锦将斗篷的帽子拉的低低的,尽量不去看那装着自己遗体的棺椁,耳边是纪氏断断续续的哀哭。

  忠勇侯府众人虽然没有纪氏表现的那般哀伤,却个个神情肃穆。

  苏氏搀着岑锦,时不时问她一声是否要紧。

  一行人就从镇南王府所在的朱雀大街慢慢往城外走,一直送到城门口。

  镇南王妃自然是要被葬入皇陵的。皇陵隶属皇家,也不方便外人涉足。一行人就此停步。棺椁被放置在了马车上,将由镇南王领着车队一路送入皇陵。

  岑锦这才敢抬头往前看去。

  最前头一袭白衣的萧潜已经骑上了一匹高大的黑马,身姿挺拔,宛如翠竹。

  岑锦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停留。

 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,萧潜忽然拉着辔头转了回来。

  她赶紧低下头,只觉得一道锐利的视线在头顶逡巡。

  未几,萧潜一声令下,带领着镇南王府一行人往城外皇陵去了。

  岑锦这才松了一口气,望着车队渐渐远去……

  从此,世上再也没有岑锦。她的噩梦,就此终结。

第七章

  俄顷,萧潜带着镇南王府的车队已经离开。

  岑锦也慢慢恢复镇定,只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,从今往后,她就是林锦仪了,一个崭新的自己,和前尘过往,再无半年瓜葛。

  *

  送行的一干人等寒暄几句也就分道扬镳。

  苏氏见女儿还是面色惨白,便着丫鬟先把她扶到临街的一家茶馆休息,再差人去将停在镇南王府的马车赶过来。她本也是想陪着女儿过去歇息的,但之前忠勇侯夫人悲痛过度,在灵堂上哭的不能自已,眼下被安置在镇南王府的另一间客房,她分丨身乏术,只能再三叮嘱千丝一定要照看好女儿,再安排了几个家将过去护卫着。

  岑锦,不,此时此刻该说是林锦仪了。林锦仪被千丝扶上了茶楼的雅间,仍然有些魂不守舍的。

  千丝给她要了热茶,端到了她面前,她这才回过神来,接过来喝了一些。然而茶楼的茶水怎么能跟她往日喝惯了的相比,尝了味道便也就放下了。

  千丝便问:“姑娘要不要用些茶点?今儿个出来的早,奴婢瞧您早上也没用什么东西。”

  他们一行人很早就从忠勇侯府出发了,也就在马车里各自用了些食物。岑锦因为在马车上睡得多,确实没怎么吃东西,此时倒也感觉饥肠辘辘,便点头允了。

  没多会儿,千丝就让小二上了些点心。

  林锦仪用了两口,便问起苏氏来。

  千丝道:“太太走的时候同奴婢说了,他们会先去安置好老太太,然后便过来接姑娘。姑娘在次数稍事休息,不多会儿咱们就回府去了。”

  林锦仪不免关切,“祖母是怎么了?”

  千丝叹了口气,道:“老太太对表小姐最是心疼不过了,前几日本就伤心,今儿个想到表小姐要被送走了,愈发舍不得了……”

  两人正说着话,外间却忽然有了说话的声音,千丝便出去瞧了。

  未几,千丝进来有些吞吞吐吐地禀报道:“姑娘,外头是岑御史家的夫人和小姐,也想在此休息。不过茶楼的雅间都满了,听闻您在此处,就想进来歇歇脚。”

  听说是纪氏和妹妹,林锦仪面上一喜,也未曾多想,便立刻道:“快请。”

  其实按理说两家有些渊源,纪氏又是岑锦的后娘。忠勇侯府等人都对她心疼得很,若是真觉得纪氏对她好,也会对纪氏以礼相待,千丝自然不会是那番说话的模样。

  不过此时林锦仪沉浸在再次见到至亲的喜悦中,也没有发现千丝的态度不对劲的地方。

  千丝见她点了头,很快便把纪氏和岑钗请了进来。

  纪氏年近四十,穿着件素色的云锦襦裙,姿色普通,面上却是看着一团和气。她脸色惨白,眼睛红红的,明显是刚刚痛哭过的模样。

  跟在她后头的是她所出的女儿岑钗,年方十八,穿着件纯白的对襟襦裙,身姿窈窕,亭亭玉立。

  林锦仪起身给纪氏问了安,又让千丝又上了两道茶,招呼她二人一齐坐下。

  坐下后,纪氏面带歉疚之色道:“听说二姑娘身子仍然不大好,实在不好意思叨扰。”

  侍候在一边的千丝听了她这话,便不自觉地蹙了蹙眉。这纪氏,果然如她家太太所说,擅长惺惺作态,若是真的不好意思打扰自家姑娘休息,为何又在派了人来问,该听小二说了没有雅间就该直接走了才是。

  林锦仪却没想这些,只道:“夫人客气了,您和二小姐都是贵人,何来叨扰。”

  纪氏看她说话的诚恳模样,一时也是奇怪。素来忠勇侯府的人对着自己都没个好脸,怎么如今这侯府二姑娘倒对自己客气起来……

  “夫人的脸色看着不大好,可是这几日休息的不好?”林锦仪也是实打实的关心。

  纪氏听了便捉了帕子擦了擦眼睛,道:“我们阿锦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,我这心里难过得跟什么似的,怎么能休息好。”

  “娘,”一旁的岑钗出声劝慰道,“大姐姐已经走了,您再怎么伤心也是无济于事。咱们活着的人终归还要过下去的。”

  她说话的时候,林锦仪便偏过脸去看她。

  方才她还没有注意,此时定睛一看,才发现岑钗身上的白裙并非凡品,而是西域进贡的雾影纱所制。这东西千金难求,乃是御赐之物,寻常官员家眷也都只有瞧着的份儿。

  她记得自己未出阁的时候,忠勇侯府便有幸得了赏赐,分了一匹给自己。那时候她觉得太过贵重,穿出去也扎眼,便一直搁在库房里。后来她出嫁的时候也没有想起带走,便还搁置在岑家。

  ……怎么眼下,她这妹妹倒拿出来做衣裳了。

  她还来不及细想,却听纪氏又轻轻抽噎起来。

  林锦仪忙给她续了热茶,劝慰道:“二小姐说的不错,表姐终归去了,夫人也不该太过伤心,仔细伤了身子。”

  千丝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对纪氏一副热诚模样恨铁不成钢,唯恐她真的被纪氏骗了去,恨不能立时将纪氏母女赶出去。

  好在她们也没说上许久的话,苏氏便折回来接女儿了。

  她本就心系女儿,加上进茶楼时听家将说纪氏来了,便越发加快了步伐。

  苏氏甫一推开门,便见到了哭哭啼啼的纪氏,而她家女儿居然在一边一脸关切地轻声安慰……

  这景象着实把她气的不轻!

  感受到了灼人的视线,岑锦一抬头,便瞧见了站在门口面色不善的苏氏。

  她到底还是有些惧怕苏氏的,连忙站起身来迎她。

  苏氏再一瞧女儿煞白的笑脸,心便又软下来了,缓和了面色道:“你起身做什么?身子不舒服就好好歇着。”她的女儿自然是好的,要怪自然是怪这惺惺作态的纪氏。哄骗了外甥女不算,难不成还要来诓她的女儿?真当人人都是没了娘亲、好糊弄的不成?!

第八章

  苏氏心情不佳,面上便只带出了几分客套的笑意。她拉着林锦仪的手回桌前坐定。

  纪氏知道苏氏不待见自己,便道:“时辰也不早了,我们母女便不叨扰了。”

  苏氏也不留她,只凉凉地道:“岑夫人也该爱惜自己的容貌才是,虽说咱俩年岁差不了许多,如今你这番模样,倒看着像长了我一辈似的。别说我瞧着了,想必岑大人瞧着也不觉得好。是该回去好好休整了。”

  自来女子最是爱惜容貌,纪氏也不例外。尤其到了她这年纪,岑青山已经有些年头没在她屋里留宿了,她自然更看重保养。听了苏氏这话,她的下颚就紧绷了起来。

  苏氏说这话就是故意戳她痛处的。

  然而下一刹,她的面上却是什么都瞧不出了。只见她柔柔一笑,仿佛听到了最真挚的关心一般,回道:“世子夫人说的是,我自该注意些的,总不好在晚辈面前失了礼仪。”

  林锦仪不自觉地就轻轻蹙了蹙眉,便是觉得方才苏氏的话有些刻薄了,却听纪氏又柔柔地叹息了一声,“只是我们这些生养过几个孩子的妇人,总是老得快一些,自然不好同世子夫人相比。”

  纪氏嫁给岑青山后,生育了一女二子,也算是为岑家开枝散叶了。但苏氏,与林玉泽夫妻多年只生了一个林锦仪。纪氏这一番话,显然是在影射苏氏生不出儿子。

  林锦仪心中微微惊讶,从来不知道往日待自己再和煦不过,显得温温柔柔的纪氏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。

  苏氏却是司空见惯了的模样,冷冷一笑,道:“岑夫人确实爱操心这生儿育女之事,我听闻两个月前岑夫人才为岑大人又纳了一房妾室,年方十六,貌美如花。想来再过不久,您家里又该添丁了,当真是好服气啊。”

  岑青山虽然不是色中恶鬼,却是个爱红袖添香的,身边红颜知己不断。加上纪氏也不约束,久而久之到如今,岑府已经有六房妾室了,庶出子女更是不少。

  纪氏丝毫不恼,不慌不忙道:“我家大人就爱热闹,也喜欢孩子,家里能多添几个人自然好的。不过世间男子大抵如此,想忠勇侯世子也是这般吧,不然也不会在世子夫人您还未过门的时候,便急着先在家中添了两个孩子……”

  两人互打机锋,你来我往,不让分毫。

  林锦仪在旁边越听越惊讶。她虽然早知道舅母厉害,却不知道母亲纪氏也是这样嘴利。

  一番对话下来,苏氏虽然没落下风,却也没讨着好来,眼神一转便落到了岑钗身上。

  ……也难怪那天他那不成器的夫君看到岑钗这衣服气的跳脚。

  想当初这雾影纱乃是先帝赏赐下来的东西,远看如雾似影,如同一片雾蒙蒙的白纱,却是厚实挡风吸汗的好料子。当初一共得了两匹,忠勇侯府等人觉得东西珍贵,都没舍得用来裁衣裳,眼巴巴地送了一匹给岑锦,剩下的一匹侯夫人和苏氏分着给家里几个女眷一人做了一方帕子。如今,她那可怜的外甥女尸骨未寒,这岑钗却是裁了件衣裙堂而皇之地穿在了身上。当真恼人!

  “岑二小姐身上这衣裙甚是好看,也不知道穿着这样耀眼的衣裙来参加你姐姐的送葬礼是给谁看?”苏氏一怔见血地道。

  岑钗面上一僵,到底小女孩心性,听不得这些,还不等她娘开口,就道:“这是我家里的东西,就用来做了身裙子,怎么就碍着世子夫人的眼了?”

  纪氏怕女儿说多错多,连忙伸手按上了她的手,示意她别再多言,而后又帮着解释道:“这孩子,同她姐姐感情深厚,照理说她们是同辈,没必要为姐姐穿白戴孝,她却是有了这份心。她身上的料子也是阿锦从前留下的,想着做一身白衣裙穿在身上,也算是纪念两个孩子的姐妹情谊。”

  这番话,虽说不算滴水不漏,却也是解释的通。

  倒真是个能言善辩的。苏氏在心中微哂。

  “二小姐倒是真有心了,”苏氏似笑非笑地道,“可眼下刚值初春,这衣裙未免单薄了些,纵然二小姐有别的心思,到底还是该顾忌着一些才是。”

  至于这别的心思,到底是顾念姐妹的情谊还是想着勾搭姐夫,就只有她们母女自己知道了。

  岑钗显然也听出了一些什么,面上带出几丝尴尬的红晕来。

  话说到此处,纪氏眼看女儿受不得激,便携着她起身告辞。

  苏氏暗笑,这纪氏看着柔弱,其实比自己还掐尖要强,若不是她那女儿没有她这般的沉府,她怕女儿说错多错,想来还不会咽下这口气,非要论出个短长来。

  不过他们既然要走,苏氏自然没有强留的道理。她也不起身相送,只让千丝代了自己。

  *

  纪氏走后,林锦仪颇一脸纠结,欲言又止。

  苏氏瞧了,便问她有什么想说的。

  林锦仪犹豫道:“您跟岑夫人就算再不对付,也不该先说那样的话的。”

  虽然纪氏方才一番话让她吃惊不已,可到底还是苏氏先起的头,而后纪氏才反击的。

  苏氏听女儿这么说,不由也有些生气,“往日里她怎么对你表姐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怎么眼下反倒帮着外人说话?!”

  纪氏怎么对待自己?林锦仪一头雾水。纪氏往日待她极好啊。

  苏氏看她不吭声,便又继续道:“她把你表姐养的,同我们这些正经亲戚疏远了不说,掌家、女红之类该会的本事更是一概不教。否则,你表姐怎么会嫁人那么久,都没能在王府立住,最后还同镇南王府离了心。甚至你表姐那场怪病……”

  不不不,不是这样的。林锦仪很想辩解。她确实同外祖家疏远了,但纪氏并没有从中作梗。她也确实没学过掌家,没学过女红,但那是她觉得这些乏味,纪氏才没有强迫她。至于她同萧潜离心,她觉得跟她没能在王府立足没什么关系,只是因为萧潜心中早就有了别人,而她替代不了。至于她后来的病症,确实十分古怪,可是那时她已经人在王府,在王府里生的病,又怎么会同纪氏有关?她那么疼爱自己,怎么会忍心害自己呢。

  ……难怪舅母跟她母亲那么不对付,原来是有这么些误会。

  可眼下,她什么都不能说。毕竟,岑锦已经死了。

  苏氏幽幽地叹了口气,终归还是没有把话说尽。一方面,她那苦命的外甥女刚去,就这么评论她的人生终究不好。另一方便,自家女儿年岁也还小,又是大病初愈,也不急在这一时说这些。

  “好啦,不说这些了。”苏氏笑了笑,抚了抚女儿的小脸,“外头待着到底不如家里舒服。外头马车也等了好一阵了,咱们先回家去吧。”

  林锦仪乖顺地点了点头,拉着苏氏递来的手站起身,又听她道:“你表姐的后事料理完了,咱们家的账也该清算清算了。”

第九章

  苏氏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,林锦仪倒是并未上心,只想着忠勇侯府也是家大业大,有什么家事需要苏氏这当家主母来亲自处理也属正常。

  母女俩出了酒楼,上了自家的马车。

  回去的路上,林锦仪想起千丝提起忠勇侯夫人似乎不大好,便问起她的身体来。

  苏氏幽幽地叹了口气,“你祖父祖母向来心疼你表姐,此番自然是伤心过度了。你祖父倒还好说,身子骨向来硬朗的。你祖母近几年的身体情况却是不尽如人意……唉,你也不小了,该明白些事理了,娘跟你说这些,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
  林锦仪微愣,很快明白过来苏氏意有所指。

  外祖母的身子居然已经差成这样了吗?

  苏氏看她一脸震惊的模样,怕她一时接受不了,又劝慰道:“生老病死,本就人之常情。娘知道你同祖母亲厚,也是怕你到时不能接受,所以才事先和你说一声。”

  林锦仪叹息一声,点了点头,“我省得的。祖母她……吉人天相,肯定可以好转的。”

  苏氏何尝不是如此希冀呢?

 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,马车便已经停在了忠勇侯府门口。

  丫鬟打了帘子扶着他们下了马车。

  进了大门,林锦仪便想着往顺和堂去瞧瞧忠勇侯夫人。

  苏氏却把她拦下了,道:“你祖母这时候应该已经喝了药睡下了。你也不用眼下过去,先跟娘回枫妍苑。”

  枫妍苑就是苏氏所居住的院子。

  林锦仪想着她怕是有什么体己话要同自己说,便跟着她一道回了。

  然而进了屋,她才发现这屋里已经站着一个人了。

  不是别人,是这府里的庶长女林芳仪。

  苏氏携着林锦仪坐下,屏退了屋里服侍的一众下人,而后才掀了掀眼皮看了看站在一旁,低着头,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林芳仪。

  “你来看看你妹妹的额头。”苏氏言简意赅地道。

  林锦仪额头上还留着上回跌下楼梯的伤疤。虽然疤痕不是很深,但她细皮嫩肉的,伤口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愈合,所以仍然很是扎眼。眼下只是梳下了少许刘海遮挡。

  林芳仪没有上前,反而是一下子跪了下来,头垂得更低了,“芳仪知道错了,还请母亲责罚。”

  林锦仪这才明白过来,小阿锦这伤势跟她怕是脱不了干系。

  这大概就是苏氏之前说的要清算的账了。

  苏氏又缓缓地道:“我知道你是心存怨怼的,觉得你都这般大了,亲事还没说定,是我从中作梗。可你也不该将这怨气发泄到你妹妹身上!”

  林芳仪又道不敢,恳切地道:“芳仪知道母亲一直在为我的亲事操心,万不敢存这样的心思的。妹妹那天跌下楼梯,确实是我的过失,但芳仪绝对不是有心为之,还请母亲明鉴。”

  苏氏又道:“那你回去领罚吧。禁足半月,抄写佛经,不用我教你了吧。”

  林芳仪甚是恭敬地应下了,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。

  苏氏便不再多言,直接让她回去了。

  林芳仪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,屋里便只剩她们母女二人。

  林锦仪因为并不清楚之前这副身子是如何受的伤,所以并没有言语。

  但苏氏很快就开始说她了,道:“你眼下身子不好,我也不罚你,等你好了,你便是和你姐姐领一样的罚吧。”

  怎么自己也被罚上了?她不是受害者么?

  却听苏氏又继续道:“不就是你姐姐之前在先生面前压了你一头,你就对她怀恨在心,故意说那些戳她心窝子的话。她前头被退了一次婚,本就耿耿于怀,你却偏偏说那些她听不得的……”

  从她的话里,林锦仪才知道了个中原委。原来她的表妹那场意外,乃是因为姐妹间的嫌隙,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争执,这才跌下了楼梯。

  她有些委屈,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原身表妹。她表妹也是苦命的,居然就因为这个丧了命。眼下,她的娘亲,居然还要责罚。

  苏氏看她有些委屈的小脸,虽然心疼,到底还是没有心软。

  这丫头,往日也确实被养的骄纵了些。在家时还好,若是以后嫁去了别人家,又有谁来护着呢?总不能再叫她步外甥女的后尘!

  “你身边那几个丫鬟我看着都不太得力,平时也不知道劝阻你,便只知道捧着你乱来。娘已经都给另外安置了,往后就让我身边的千丝去你屋里伺候着,另外再寻几个丫鬟过去替补。”

  林锦仪本就害怕被身边人看出自己的反常来,苏氏这番安排却恰好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。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,只是道:“前头的事儿女儿知道自己做错了,下人们到底也只是奉命行事,还请您不要过重地责罚她们。”

  苏氏点了点她的额头,“前儿个还都说你一场大病之后痊愈了,稳重了。怎么眼下心肠倒是更软了。别说娘不教你,你觉得当主子身边贴身服侍的下人,除了要能干听话,最重要的是什么?”

  林锦仪摇了摇头,表示自己不知道。

  苏氏便继续道:“最重要的是一个‘忠’字!不是说他们愿意听从你的吩咐便是忠心了。她们该帮着你明辨是非,知道什么对你好,什么对你不好,从而帮你趋利避害!若是这基本的都做不到,便没有留在身边的必要了。你爹从前是什么样的纨绔名声,想来你也听说过一些。也是因为早年你□□父□□母年迈,不能亲自教导他,才让他被身边的恶仆纵着,养坏了心性……”

  苏氏将一番道理缓缓道来,林锦仪竟也听明白了。原来下人这样盲目地听从主子是不对的么?

  她不禁想到那时候在镇南王府,因为觉得药味苦涩,不能下咽,加上喝了一阵子自己的病症也没有好转,越发觉得是萧潜让人开了这药来折磨自己,便让大丫鬟云柳偷偷把药倒了……萧潜知道后大发雷霆,当即便把云柳提脚发卖了,丝毫没有顾忌云柳是她从娘家带过去的陪嫁丫鬟。

  她当时还觉得萧潜不近人情,此时听苏氏讲来,萧潜竟然……是为了她好么?

  “你也大了,娘也留不了你几年。等你大姐姐亲事敲定,就该忙活你的了。往后你要管的事情多了去了,也该学着理事儿了。不如就从这次开始吧,除了千丝,你自己亲自挑几个丫鬟调丨教。往后你院子里的事,便也由你开始打理。”

  林锦仪虽然两世为人,但这上头却是丝毫不会的。从前都是纪氏打理,后来嫁给萧潜,又是萧潜身边的蕊香来料理。她一时也有些惴惴,害怕自己做不好。

  苏氏拍了拍她的手,柔声道:“不用担心,娘会帮你的。”

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副身子,林锦仪自然而然地同忠勇侯府等人亲厚起来,仿佛不曾经历过生疏的那些年月一般。此时听苏氏这么一说,她便真的安心起来。

用户评论

蔚蓝的天空〃没有我的翅膀

看了眼书评区,感觉好多人都觉得这本故事很甜,特别是女主从一个不受宠的“弃妾”到最后成为得势的“继妃”,确实很有看头!我本来就喜欢这类翻身剧本,现在马上去追更了!

    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!

。婞褔vīp

作为古言爱好者来说,《继妃上位攻略》真是太惊艳了。虽然一开始以为剧情有点俗套,但越后来愈转,特别是女主和男主之间的感情慢慢从互相防备发展到相爱互助,真的很让人着迷,我已经被这故事深深吸引住了!

    有11位网友表示赞同!

太易動情也是罪名

说实话,这本小说名字确实很吸引人,让我联想到那种逆袭、重拾爱情的桥段。不过我还没看到正文就被书评区里的一些评论吓到了。说这部小说的文笔不好,剧情狗血?有点质疑这本书是不是真的值得我花时间去读。

    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!

妄灸

破镜重圆!这个标题就吸引了我,毕竟古言小说中这类故事总是充满着虐恋纠葛的浪漫气息。不过,《继妃上位攻略》是真的很让人想一探究竟,到底这段感情是如何重燃的?期待作者的表现!

    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!

迁心

这小说读下来,我觉得最大的槽点就是女主的角色太过平面化,感觉就是一个“胜利者”,缺少了一些真实细腻的情感表达。其他的剧情确实像书评说的那样有点狗血和俗套,不过也许是为了迎合广大读者口味吧。

    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!

半梦半醒半疯癫

《继妃上位攻略》让我大开眼界了,原来古言小说也能写出这样的精彩故事!女主从一个不受宠的“弃妾”逆袭成为掌权的“继妃”,这个剧本真是太让人震撼了。整部作品的文笔很流畅,剧情也很令人上瘾,强烈推荐给大家!

    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!

暖瞳

看完《继妃上位攻略》我才发现,古言小说并不是只有悲情和灰色的,也有着温暖和圆满的结局。女主在历经磨练之后最终找到了幸福,这对很多读者来说都是一种温暖的触动,让人觉得希望就在前方。

    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!

£烟消云散

这个“破镜重圆”的故事本身没什么新鲜感,关键还是看个人物命运的转变和情感演变。从书名来看,《继妃上位攻略》确实有策略性和竞争性的元素,希望能看到更精彩的表演。

    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!

娇眉恨

喜欢看小说但是对古代装束和历史不太了解,所以这类“古言小说”对我来说总是比较吃力。这本书听说是很多人的心头好,我还是要尝试一下,《继妃上位攻略》这种类型的剧情还是挺吸引我的!

    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!

无所谓

看到别人说《继妃上位攻略》文笔很好,逻辑清晰,我就期待着看看作者是如何通过细腻的描写和打磨出的精彩故事。希望这本小说能够给我带来不一样的阅读体验!

    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!

余温散尽ぺ

古言小说这种题材一直以来就让我感到很困扰。很多剧情都过于理想化,缺乏现实感,而且人物角色也经常让人觉得有些刻板。不知道《继妃上位攻略》是否能打破这种模式?希望这本书能够给我带来一些惊喜。

    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!

繁华若梦

看了下评论区后感觉这部小说很有意思的!女主从不受宠的小妾到成为“继妃”,这个身份转变带来的剧情应该会非常精彩。我会认真去阅读一下,期待作者能给我一个令人惊喜的故事!

    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!

花花世界总是那么虚伪﹌

我个人不太喜欢这种恋爱类型的古言小说,总觉得有些过度演绎和浪漫化。不过既然很多读者都推荐《继妃上位攻略》,也许我会尝试看看这本小说的内容。希望不要让我失望!

    有5位网友表示赞同!

?亡梦爱人

看到评论区里有人说这本书“狗血”,我心里就有点怀疑了。古言小说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剧情,但过于俗套的桥段确实会让读者感到乏味和不真实。我希望《继妃上位攻略》能给我带来一些新鲜感!

    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!

鹿叹

喜欢看古言小说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这本书,《继妃上位攻略》真的非常精彩,作者文笔细腻,剧情也很有吸引力。尤其是在描写感情方面,真的让人感觉很触动。期待作者写出更多好作品!

    有5位网友表示赞同!

仅有的余温

说实话,《继妃上位攻略》虽然从名字上来看挺吸引人的,但我个人更喜欢一些悬疑或冒险类型的古言小说。这种主打爱情的剧情还是比较偏向我的口味之外吧,需要再考虑看看是否去读。

    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!

无关风月

我一直在寻找一本能让我想沉浸在古代世界中、让我能感受古代人物命运波动的古言小说。希望《继妃上位攻略》能够满足我的需求!

    有18位网友表示赞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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